辽宁拆改小锅炉 清洁供暖循序渐进
去年11月，辽宁采暖季开始，大连棒棰岛宾馆用上电采暖——原有两台10吨和6吨的煤锅炉经改造，被两台5000千瓦的电锅炉取代。在辽宁省内，类似的供暖试点单元共50个。
去年11月，辽宁采暖季开始，大连棒棰岛宾馆用上电采暖——原有两台10吨和6吨的煤锅炉经改造，被两台5000千瓦的电锅炉取代。在辽宁省内，类似的供暖试点单元共50个。
电价上，煤改电供暖项目执行优惠政策，用电低谷时段的到户电价为0.3298元/千瓦时（非居民电供暖）、0.2798元/千瓦时（居民电供暖）。
半年后，中央第三环境保护督察组对辽宁省开展环境保护督察，对煤改电供暖项目电价补偿机制等政策措施给予肯定。
小锅炉取缔、改造是清洁供暖的前奏。而为了满足供暖需求，电能替代必须跟上，其所带来的电力需求将是电力市场一大增量。
据《辽宁日报》报道，未来辽宁省还将大力推进“煤改电”供暖工程，计划于“十三五”末期，新增风电或核电供暖面积4000万平方米。
“如果整个辽宁的小锅炉都改为电锅炉，每年电力需求将增加约300亿度电。”业内人士估计。
然而，与此同时，采暖价格机制未得到疏导，政府补贴力度未跟进，给清洁供暖的可持续发展埋下隐患：要满足终端用户取暖价格不变，意味着供能企业要倒贴，甚至亏本经营。
这无疑削弱了发电、供热等供能企业参与清洁供暖的积极性。在记者的采访中，更多供能企业对煤改电持观望态度。而拆炉并网，利用煤电企业转型转产，看似是另一种更可行的替代方式，却也同样遇到发展关卡。
拆改小锅炉
2015年11月，辽宁遭遇严重雾霾天气。据媒体报道，2015年11月8日，全省14个市中11个城市均为重度污染以上，其中沈阳、鞍山、本溪、营口、辽阳和铁岭6个城市AQI日均值达到500（微克／立方米）爆表级别。
2016年2月，辽宁省出台《关于加强大气污染治理工作的实施意见》，确定九条重点工作任务，其中高效一体化供热工程就包括全面排查燃煤锅炉，统筹制定拆除方案。
辽宁冬天长，全年平均气温在7—11℃之间，最低气温零下30℃。其采暖季从11月5日开始，至来年4月5日，而集中供热的热源主要有热电联产与锅炉房两种形式。根据2013年的数据，锅炉房供热面积为5.7亿平方米，远超热电厂（2.4亿平方米）和余热资源（4755万平方米）供热。
但是，作为供热主力的燃煤锅炉却非完美的选择。
《辽宁省城市供热发展“十三五”规划》指出，辽宁供热现状存在的问题之一正是分散供热锅炉房数量过多，环保设施须升级改造。
规划表示，分散的小锅炉房较多，导致热源富余量过大，形成“大马拉小车”的现象，这些小锅炉房设备陈旧，管理不善，热效率低，除尘设备老化，除尘效率低，部分锅炉没有脱硫装置，几乎全部锅炉房没有脱硝装置，对环境污染很严重，而且分时段供暖，供热质量很难保证。
在遭遇了冬季严重雾霾后，2016年，辽宁省拆除了5951台10吨以下燃煤小锅炉，是此前三年拆除总量的四倍多。
“煤改电”试点工作也随之展开。
“2016年，我们集团共有三个项目进行煤改电改造试点。”辽宁一热电公司向eo记者介绍，“我们之前已在技术研究上进行投入，去年引进的是德国技术，采用蓄热电锅炉，利用氧化镁砖在低谷电价时间段进行蓄热。”
“与传统小锅炉相比，电锅炉可以实现不间断运行，保障供热质量和稳定运行。去年整个采暖季152天，我们三个项目没出现任何故障，居民反映很好。”该热电公司反映。
小锅炉改造成电锅炉不涉及终端用户管道、设备改造，建造成本主要集中在锅炉房。以一座两台3.5兆瓦装机的蓄热电锅炉为例，每兆瓦需投入100万元改造成本，总投资为700万元。
为此，辽宁省出台《淘汰燃煤小锅炉改造考核奖惩办法》，各地也出台相关燃煤锅炉改造淘汰管理办法，对拆改实施资金支持。
以沈阳市为例，沈阳市环保局出台了《沈阳市大气治理资金支持燃煤锅炉淘汰项目实施管理办法》，将按淘汰锅炉用途，给予不同比例市本级补助资金：联网补贴按照小锅炉房实际供热面积补贴40元/平方米；淘汰具有供热经营许可单位的民用燃煤供热小锅炉，原则上按照原锅炉额定容量给予15万元/蒸吨的经营性补偿；而对于工业企业燃煤锅炉和服务业燃煤锅炉，若采取清洁能源替代方式淘汰，将根据改造工程造价，前者予以21万元/蒸吨的补助或实际工程造价70%的补助，后者予以15万元/蒸吨的补助或工程实际造价50%的补助。
除了设备拆改补助，在电采暖项目运行中，特殊的电价政策也是保障之一。
2016年9月28日，辽宁省物价局、工信委、财政厅下发《关于煤改电供暖项目到户电价的通知》。煤改电供暖项目到户电价优惠政策主要有三点：（1）执行峰谷分时电价，用电低谷时段由原来7小时（22:00—5:00）延长至10小时（21:00—7:00）；（2）2016年煤改电供暖电量来源为辽宁红沿河核电有限公司上网电量，上网交易电价为0.18元/千瓦时；（3）对煤改电供暖项目用电量，各市财政部门要给予不低于每千瓦时0.011元的价格补贴。 增量电量
对东北电力市场而言，清洁供暖转型带来的是市场增量的想象空间。
近几年，东北“窝电”现象突出。业内人士介绍，截至2016年底，东北装机容量约为1.3亿千瓦，其中火电占七成，约为8960万千瓦，其次为风电，约占两成（2700万千瓦）。而东北最大用电负荷约为5700万千瓦，最大峰谷差达1500万千瓦。
辽宁是东北三省唯一拥有核电机组的省份。根据国家能源局发布的2016年6000千瓦及以上电厂发电设备平均利用小时，辽宁核电利用小时数为4982小时，低于全国平均（7042小时）。而在可再生能源消纳上，根据能源局《2016年度全国可再生能源电力发展监测评价报告》，辽宁省非水可再生能源消纳量为175亿千瓦时，“实现2020年目标还有较大差距”。
2017年7月22日，辽宁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电化辽宁”工作方案》。方案指出，辽宁全省电能消费占终端能源消费比重较低，2016年电能消费占比仅为16%，而煤炭消费占比为61.2%，计划到2020年，累计新增电能替代电量210亿千瓦时，力争电能占终端能源消费比重达到18%。
电能替代方式多样，而方案首先提及的便是供暖。
辽宁省要求，在总结沈阳、大连、鞍山3市电能替代供暖试点经验的基础上，逐步扩大试点范围。到2020年，力争新增清洁电能供暖500万平方米。同时，亦要求各地区根据地质情况、水文条件和地下水温的分布状况，因地制宜，科学利用，重点推广地下水源热泵、污水源热泵等应用，力争新增热泵供暖面积1500万平方米。
“一个采暖季下来，电锅炉采暖每平方约用电120度，热泵更节能，但其应用对资源条件要求高。”业内人士告诉eo记者。
按照辽宁省规划，到2020年，清洁电能供暖总面积可达2000万平方米。如以每平方米100度电计算，届时采暖季的电力需求可达20亿千瓦时。
以大连市为例，来自国家电网的消息显示，2017年，大连市计划拆除10吨以下燃煤锅炉134台，已受理大连市高速公路管理局开展高速服务区、收费站等33个“煤改电”替代项目，而国网大连供电公司已受理电锅炉替代燃煤锅炉50余项，预计投运锅炉100台，涉及供暖面积33.68万平方米。
2016年，辽宁煤改电供暖电量全部来自核电。核电之外，风电、煤电等也将参与煤改电交易。《关于煤改电供暖项目到户电价的通知》表示，随着煤改电供暖面积和用电量的增加，辽宁省将争取其他低电价电力资源参与市场交易，以降低煤改电供暖用电成本。
风电方面，自2014年以来，东北电网已试行辅助服务补偿机制，这使得后来火电灵活性改造试点工作中，东北区域占比最高，其中，辽宁便有7个试点。在用电负荷低的冬季，经过灵活性改造的火电可以配合风电进行深度调峰，从而保障更多风电出力。
而煤电方面，辽宁省于2017年7月出台了《关于全省煤电企业向清洁取暖转型转产工作方案》，提出力争到2020年，实现煤电企业转型转产清洁供暖面积达到8000万平方米。
小锅炉改造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小锅炉改造为电锅炉，另一种便是直接淘汰小锅炉，实现原有管道与热电厂供热管道的联网。在第二种方式上，煤电具有巨大的优势。
辽宁省表示，将支持热电联产企业兼并、收购、重组供热范围内的热力企业，优先以煤电转型转产清洁取暖工程替代关停燃煤锅炉，重点推进21家燃煤电厂升级改造。根据这21家煤电企业转型转产意向，其所拓展的供热面积计划可达6885万平方米。
成本高企
不过，面对电供暖，无论发电方还是供热方，目前多持观望态度。
对发电方而言，尽管电量拓展空间客观，但电价却不美丽。而对供热方而言，即便有多方补贴，在现行用暖价格下，电锅炉投资回本困难。
根据eo了解，目前，火电企业对于火电灵活性改造比较谨慎。虽然东北电网在实行辅助服务补偿机制后，不乏电厂获得上亿规模的补偿收入，但后来者并不敢因此大规模投入。
截至2016年底，辽宁省全省共有燃煤发电厂89座，机组256台，装机容量2977万千瓦，其中，华能、国家电投、华电等央企发电集团装机容量占比达81.2%。
一名发电企业市场营销人员在接受eo采访时坦言：“我们电厂不在东北，但所在省份也鼓励火电灵活性改造。我们向集团提交申请，集团让我们慎重考虑，原因在于灵活性改造的投资回报率难以得到保障。”
对发电企业而言，电供暖上网电价过低，另一头，供热企业则认为，电供暖目录电价过高。电供暖项目的到户电价，即便以最便宜的居民电谷段算，也需0.2798元/千瓦时。
一名锅炉房经营者透露，在当地气候条件下，如果采用电锅炉，整个采暖季每平方米约用电110度，即每平方米采暖电费成本为31元。“这还不包含折旧、人工等成本。”
对此，官方也有相应数据统计。辽宁省住建厅在2017年2月14日提交的《关于煤改电供暖试点工作有关情况的报告》中举了两个例子：大连市10万平方米小区，节能建筑采用电采暖供热，截至2月初，供热时间约100天，所用电量折算建筑面积采暖费约为40元/平方米；鞍山市12万平方米建筑小区，截至目前，所用电量折算建筑面积采暖费约为45元/平方米。
报告指出，煤改电存在问题之一正是运行成本高。“按照目前沈阳市居住节能建筑采用24小时连续供暖方式，整个采暖期每平方米耗热量大约150千瓦时，折算成建造面积采暖费40—45元/平方米，远远高于现行的采暖费标准，造成供热企业运行存在严重亏损。”
与高运行成本相对的是，辽宁省大部分城市的采暖费为每平方米26元。
“对北方地区，特别是东北这种采暖季时间长的地方，采暖费上涨很敏感。”知情人士透露。
eo记者注意到，抚顺、大连在内的辽宁7城市于2015年曾调整过一轮采暖费。因当时国内煤炭价格持续回落，辽宁多个城市召开采暖费调价听证会，调整方案多为每平方米降2元，由28元/平方米调整为26元/平方米（建筑面积）。
“这两年煤炭价格涨得多厉害，怎么不见采暖费回调呢？”业内人员抱怨，“说到底，担心采暖费上涨，用户不答应。”
电锅炉投资上，尽管政府给予一定补贴，但上述报告也指出，由于电锅炉产品既是高科技产品，由高级耐火材料建造，电锅炉建设一次性投资大，电力部分投资高，造成整个改造工程投资过大，供暖企业很难承受。
与电锅炉相比，燃煤锅炉成本相对更低。知情人士透露：“现在煤价高，但燃煤锅炉还是能回本的。”这使得更多燃煤锅炉房对煤改电持谨慎态度。
拆改之难
在供能企业观望的同时，“煤改电”的推进也有所放缓。
业内人士告诉eo记者，距离供暖季开始仅剩两周，但相关部门并未就2017—2018供暖季煤改电供暖电量组织市场交易。
“煤改电”放缓的背后，是小锅炉的拆改难度。
2016年，辽宁省燃煤小锅炉的拆除数量为5951台，而2017年，计划拆除量仅为823台，数量悬殊。
值得注意的是，辽宁省燃煤小锅炉基数并不小——根据中央第三环境保护督察组向辽宁省反馈的督察情况，“截至督察时（2017年4月25日至5月25日），全省仍有每小时10蒸吨以下锅炉1.1万余台，冬季污染突出”。
早在2014年，辽宁省就曾出台《辽宁省2014年大气污染防治实施计划》，提出2014年力争全省拆除所有10吨以下燃煤锅炉。显然，目标并未完成。即便是在高压之下的2016年，也有城市遭遇小锅炉拆改之难。
2016年，辽宁省抚顺市的拆除任务为建成区100台燃煤供热锅炉，因难以全部完成任务，被要求进行彻底排查。
当时，抚顺仅有4家热电联产企业，供热能力严重不足，新建热电机组投产晚，难以全面覆盖，全市大热源供热能力并未增加。如果拆除全部任务要求的小锅炉，供热需求难以得到保障。
除了拆改之间供热保障的过渡问题，小锅炉拆改还面临资金不足等难题。
“对小锅炉私人经营者而言，一旦改造压力过大，亏本风险可能直接导致其放弃经营，民生保障风险将随之而来。”业内人士分析。
在煤改电供暖试点的下一步工作打算中，辽宁省住建厅提出，在拆除燃煤10吨以下供暖小锅炉过程中，对无集中供热管网可并，以及在学校、单位等公共节能建筑上要实施煤改电等清洁能源供暖改造。同时，住建厅要求各地政府加大对电采暖补贴力度，要将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中用于供热建设的资金直接用于煤改电相关设施投资。
而另一种方式，直接淘汰小锅炉，拆炉并网，也遇到类似问题。
抚顺市住建委在《关于抚顺市建成区2016年难以全部完成10吨以下燃煤供热锅炉拆除任务和2017年拆炉并网工作计划的报告》中指出，私有供热锅炉收归国有是拆炉并网存在的主要问题之一。
“由于我市财力资金紧张，加之燃煤锅炉房多为民营企业，仅凭本市财力资金和接受单位投入资金很难满足拆炉并网补偿及工程建设的需求，形成接网单位不愿接，并网单位不愿拆的局面，直接影响我市拆炉并网工作进程。本次排查69台10吨及以下燃煤供热锅炉中有20多台锅炉属于私有企业，若今年强制收回国有，一是财政资金很难列支保障收购；二是收回国有后或无人经营，若委托原单位继续经营，则很难保障供热质量和国有财产安全。”
《辽宁省供热“十三五”规划》详细介绍了各市供热情况和规划，但大部分城市的资金筹措计划上只有简单一句：“根据建设单位安排，资金来源为，建设投资的70%申请银行贷款，其余由地方财政及企业筹措解决”。
多份省、市一级报告，则更多建议国家出台保障供热企业保本运营的优惠电价，表示应积极争取国家优惠政策，如环保、节能减排、新兴产业方面的资金扶持，为居民供热使用的厂房及土地免征房产税、土地使用税等。
采访中，不乏供热企业采访对象以北京为例，建议政府应加大激励政策：“北京农村，低谷电价每千瓦时0.3元，市、区两级财政再各补贴每千瓦时0.1元，最后算下来一度电一毛钱。”
“清洁供暖要遵循市场规律，需要政府完善相关机制。”采访中，一名从事供能行业的人士表示，“碧海蓝天是好事，但不能天蓝了，我们企业黄了。”
